李維榕專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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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Jun 2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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媽寶的感情生活
作者: 李維榕博士
原⽂刊載於信報財經新聞專欄<故事從家開始>

攝影:社欣
他來自一個只有女性的家庭,母親一個人養大一男四女。 他說:在母親與姐姐們面前,從來沒有發言的勇氣。
我們見他一家,是因為他與他的妻子都患上憂鬱症,是他們的精神科醫生轉介過來的。他們有個小嬰孩,還有一個妻子與前夫所生的十歲女孩。男人說:「照顧一個小嬰兒已經很吃力,還突然要做一個十歲女兒的父親,我真的不勝負荷。」
同時扮演一個丈夫和父親的雙重角色真的並不容易,何況一開始就要擔當繼父的角色?男人的困難,女人覺得是缺乏擔當感,讓她無法感到安全,當然,她的抱怨也不無道理。任何女性都希望有個可以保護自己的男人,為自己遮風擋雨,已經有過一次婚姻失敗的經驗,自然不想失去眼前人。問題是,她愈是向他訴說心中情,他愈是感到壓力大。到最後索性躲回自己家裡,只是不時回來探望小嬰兒,或乾脆把孩子抱回家讓祖母照顧。
那天,我們讓男人邀請他的原生家庭出席我們的會談,只有母親和一個姐姐應約前來。但是男人並沒有告訴她們為什麼請她們出席,她們也小心翼翼,完全不提「媳婦」的事,好像她並不存在。後來知道她也在場後,顯得十分不高興,早早就離場,剩下男人和女人善後。
上一代的出席雖然暫短,卻讓我們有機會窺知男人的「前世今生」。會面中,男人不斷投訴受到母親的控制與各個姐姐的壓迫,讓他抬不起頭來。他在母親與姐姐對話時,也真的是大多時候都把頭埋在手中,顏容憔悴。但是無論她們在說什麼,與他有關或是無關,他都是全神貫注,對家人的一舉一動全部都有反應。
他向她們投訴,從少在女性群中長大,每一頓飯都是乖乖地聽取她們的訓導和指引,完全沒有發表意見的可能。加上在母親的公司打工,他認為自己的功勞很大,母親卻好像不以為然,只把他當作一般的工人。母親承認自己並非善男信女,別人別想打她主意。雖然完全不提兒子的家事,但是言下之音,並不認可兒子的選擇。
男人在母親及姐姐面前百般委屈,用這機會不斷提出抗議,甚至聲淚俱下,但是她們好像已經習以為常,沒有把他當作一回事。母親輕描淡寫地,打算為兒子買房子,但是只會寫上他一人的名字。
妻子憋了一肚子氣,一心只想向丈夫吐苦水。但是母親離去後,男人好像意猶未盡,有點失魂落魄, 情緒都繫在與母親的瓜葛中,對妻子的需要毫無反應。
什麼是媽寶?媽寶就是媽媽的寶寶,但是那絕對不只是屬於過去的情懷,而是隨着一個孩子的長大(或者不能長大),繼續以不同的模式與母親難分難解。
男人不止是情緒圍繞在母親身上,身體也搬回母親家中。已經過了兩個月,妻子最急切的就是想他回到自己的家。
但是從他們下列的對話,可見他是歸家無期:
女:「你什麼時候回來?」
男:「不知道,回來時就會回來。」
女:「你總得給我一個日期,不能沒完沒了。」
男:「不知道,每次見面都吵架,還不如不見面。」
女:「你肯回來就不會吵架。」
男:「沒有用的,每次都會吵架!」
那麼,男人是打算放棄嗎?
好像又不是,他只是說,回來時就會回來。這種回應,女人當然無法接受。後來才知道,他們並沒有正式結婚,只是因為有了孩子而一起生活。這段關係從來都沒有獲得男家的認可,兩人在如此情况下建立家庭,更是難上加難。
只見兩人僵在那裏。男的是唉聲嘆氣,心不在焉;女的是咄咄迫人。她渴望男人在自己家族面前為她撐腰,他卻只求可避則避。
他不斷重複:「太麻煩了,在母親家已經壓力夠大,在她面前壓力更大,讓我喘不過氣。」
男人喃喃自語,自身難保,完全沒有照顧妻子的意願。怪不得很多婚姻治療師都認為,如果遇上媽寶,就千萬捨命而逃,免得傷心絕望。 我忍不住對女人說:「如果他堅持連什麼時候回來也不肯下決定,你唯一的選擇就是接受或者不接受。他可以選擇回不回來,你也可以選擇一腳把他踢走!」
奇怪地,男的聽了不但不生氣,竟然十分興奮,拍掌大笑:「是呀,這樣就可以痛快一點!不用煩惱了!」接着又說:「雖然這樣結果會更壞!」
結果怎麼會更壞,對誰更壞?他沒有解釋。
他問我們:「我不知道如何擔當丈夫的角色,我一輩子都只對着女人,從來沒有男人的模範,你們可以給我找一個『婚姻成功的男治療師』來幫我嗎?」
他隨即把目光落在我們團隊的男治療師身上。
那位治療師也將計就計,站起來與他擊掌。 男人十分開心,好像久旱逢甘霖,整個人都光彩起來,殷切地說:「每周都要見我們一次呀!」
男人決定當天就跟妻子回家。
但是如何協助媽媽的小寶長大成為有擔當、有責任感的好丈夫?這可是一宗艱巨的工程,更加需要一位能夠輔助他、體貼他的妻子, 一不小心就會妻子變成母親,延續一代又一代的家族模式。
对不起! 你們这段还不算是婚姻呢!但於我言,我是不会主動破壞有兩个小孩子的家庭的,这是我之前已对你的表態,但我諗你是不会相信的
如何平衡到自己的同時又可以成為輔助體貼的妻子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