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執司影評

【阿執司的「自主」與「共融」】

作者：阿執司@4砵典乍街

圖片來源：IMDb

《看我今天怎麼說》是一套2025年的香港電影。三個自幼有聽障的小孩子，在長大的歷程中，如何找到以無障礙人士為主的社會中之平衡點？在趕貼健聽人士的起跑線之旅途上，又會否連自己的存在都被否定了？真正的「共融社會」，究竟應該是什麼模樣的呢？

子信與昊倫自小已在聽障學童學校認識，十分要好。其時學校的教育方針，是禁止學童在學校使用手語，並要強制他們學習口語及讀唇。目的，是希望學童盡量融入健聽人士用口語溝通的主流社會。但是每個學童聽力障礙的程度均不同，當中他們面對的困難可想而知。昊倫準備接受當時開始普及的人工耳蝸手術，希望聽力能夠有所改善，可以加強學習口語的能力。他對學習手語雖並不熱衷，但覺得很有趣，也懂。子信則來自一個父母及妹妹均為聽障人士的家庭，一家人一直覺得用手語並無不妥。他非常抗拒學習口語並常用手語，因此時常遭到老師責備。

一轉眼，子信與昊倫已經二十出頭。昊倫做了人工耳蝸手術後，繼續學業，並且出國留學，當了一名攝影師。一直拒絕做人工耳蝸手術的子信，基本上完全不能聽到聲音，尋找工作十分困難，最後他與其他聽障朋友組織了一所小型洗車公司為生。表面上子信雖然很接納自己的身體障礙，但內心當然也有脆弱之時。

兩人對自己的聽障做了截然不同的選項，在人生道路上因此有了不同的經歷，但都尊重對方的選擇，依然是很好的朋友。

兩人此時碰到了另一位聽障人士素恩。素恩也是自小就已經有聽障，也植入了人工耳蝸，但她接收的聲音其實一直不是太清晰。從小，她的母親便要她積極學習口語唸主流學校，務求令她能夠完全融入健聽人士的社會，因此她並不懂得手語。沒有自己的選擇或根本沒想過自己原來可以有選擇，縱使過程困難，她也堅持下去。

素恩最後從大學精算系畢業，並加入了一間著名的大公司工作。理論上她應該已經很大程度融入了健聽人士的社會，但現實生活並沒有她預期中的美好。她覺得自己在這間公司中其實可有可無，她只是這間公司共融政策下的一個「商品」。同事對她越包容，她越覺得自己沒有用，跌入了懷疑自己的深淵。看見子信這種「聽不到、不能說、用手語」的生活方式，好像也可以很快樂很自在，她嘖嘖稱奇！當然子信的日子也不是一帆風順。

碰巧自己的人工耳蝸又到了使用限期需要更換，素恩不禁懷疑自己一直過的生活方式是否最適合自己。可能母親一直視為不好的另一種選項(學習手語)，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！她瞞著母親，静悄悄的去學手語，也不想再裝新的人工耳蝸了。昊倫勸她三思。最後素恩辭退了大公司的工作，學好手語，找了一份需要利用手語的工作。她的母親也由最初的不理解極力反對，到最後變得支持她。

片末，素恩在工作時一邊打手語，一邊露出滿足幸福的微笑。

聽障當然十分影響一個人的學習、成長和生活，但餅乾切割機 (cookie cutter) 式的幫助，盼望他們能「融入」社會發揮自己，又是否邁向公平 (equity) 與共融的唯一途徑。過程中一不小心，不但不能減少障礙帶給他們的限制，反而會形成更多不必要的自我否定、無力感與羞恥感。這套電影對我這從事幫助職業 (helping profession) 的人最大之提醒，是要小心別用因愛之名的「為你好」而消滅了他人的自主性 (autonomy)。提昇受障人士的自主性，可能更能使他們邁向公平與共融。

說話，可以用口，也可以用手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