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從來美麗也不擁有】
作者:梁雅穎
臨床心理學家

攝影: 阿執司
記得一位媽媽曾經投訴她那青春期的兒子,對自己的學業毫不在意,生活小事更是錯漏百出。失望到頂點,說出一句:
「跟我一點也不相似,真想沒生過他,但又不可以不理他。」
為甚麼不可不理?
「是我兒子嗎,是我把他帶到世上,他有問題我也要理。」
「孩子是我的,他的問題就是我的問題。」到底孩子多大,父母才能從以上的想法鬆綁,承認孩子是獨立的人?聽過最多的答案是18歲:他成人了,我就不管了!真的嗎?法律上進入成人階段,是否就成為獨立的人,不用父母操心?究竟孩子要多大,他才不是屬於父母的,而是一個個體?
「屬於/擁有」究竟是個怎樣的概念。趕忙請教我的占星顧問,這是哪個星座的範疇。
「物件歸金牛;關係歸天蠍。」
金牛的「屬於」比較易懂:在確立自我後,如何在世界感知自己存在。啊,原來我的身體屬於我,這些物件屬於我.....我存在、我擁有。在金牛對面的天蠍,就比較難懂。關係上要多親近才可以擁有?在一聲「我男朋友」、「我老婆」的底下,有沒有你是屬於我的味道?情意綿綿之際,會不會吐出一句「我是你的」或「你是我的」?
而孩子是你賦予他生命,他又算不算屬於你?
一位患上厭食症的青年人想爭取出國讀書,父母見她體重未達標拒絕。她抗議:「我的性命是我的,為甚麼不讓我自己決定,就算我去到外地病情復發要回港,結果都是由我自身承受,憑甚麼你決定?」
「屬於」會孵化出「掙脫」,往往展現在孩子向父母爭取自主。在父母的堅持跟孩子的決心不同程度之間,就會交織出一個又一個不同的故事。電視劇的典型情節是孩子激烈爭取,最後父母理解,大團圓結局。現實可沒那麼美好:有些孩子一早打消念頭,收起夢想,卻將問題延續至另一處;有些孩子只好生病。
曾經見過一個女孩子想學考古。父母卻只想她讀好理科,考一門醫療專業。她不敢直接與父母衝突,只是默默地生了個情緒病,每逢理科堂就會頭暈肚痛,缺課請假。不想依隨父母又避免衝突,只好以病來取得控制;但是,以病來爭取自主,往往適得其反。生病的青年人可以為自己下決定嗎?面對出了問題的青年人,父母的看管一般只會加緊,繼續維持「屬於」和「掙脫」的衝突,造成更多糾纏。
另外有些較為激進的年青人硬下心腸,強行切割關係。雖然得到自由,但恐怕製造了更多傷口。
親密關係中,在「你屬於我」與「兩個個體」之間,我們如何拿捏,恐怕要看看你星盤。若果「屬於」的想法太強,恐怕會不自覺要求別人跟從自己。或者,這也是為甚麼金牛、天蠍之所以時時被形容為固執吧。
然而,兩個個體,到底怎樣算是親密?我和你這麼近,卻其實完全不同,那我們還算親密嗎?又如果我這麽愛你,如何接受你是另一個個體,其實從不屬於我呢?
可不可以愛你愛到不需要擁有你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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